当前简讯:一部现代世界物质与欲望的史诗:消费如何深刻改变了人类社会

来源: 腾讯网 2022-11-23 09:09:10

近日,伦敦大学伯贝克学院历史学教授和曼彻斯特大学可持续消费研究所历史与社会科学教授弗兰克·特伦特曼(Frank Trentmann)的煌煌巨著《商品帝国:一部消费主义全球史》由作为后浪·汗青堂丛书之一种,由九州出版社出版。

这是一部围绕600年消费文明史的社会观察巨作。作者曾主导耗费达500万英镑的“消费文化”研究项目,团队专家超过60位,来自时尚、地理、商业和法律等多个行业和领域,在此基础上,本书从文艺复兴时期的意大利、明末中国开始写起,论述了全球三大消费模式。之后,作者追溯了贸易和帝国对全球消费和品位的影响,咖啡、烟草、印度棉花和中国瓷器等以前充满异国情调的商品征服了世界,并探索了人们对于家居、时尚服饰和便利性日益增长的需求,这些需求改变了私人和公共生活。

这是一部讲述现代物质世界物与欲的消费史诗。本书叙述了在资本主义的发展历程中,消费的理念是如何以自己的方式演变的历史,以及它对社会多个方面的重要影响和之后的发展趋势。从历史的角度探讨了消费什么、消费多少和如何消费等棘手问题,讲述了我们是如何逐渐追求越来越多的物质享受的,以及这一切是怎样改变社会发展进程的。


【资料图】

作者认为,物质欲望不是一项现代发明,了解其来源和增强的过程,有助于跳脱开道德争论的束缚,得出更加慎重的关于消费及其结果的评价。

本文节选自本书,感谢版权方授权。

"虚假的向往”VS“繁荣的基石”,

作为进步文化的“消费”?

文 |  弗兰克 · 特伦特曼

来源 | 《商品帝国》

就像历史中的其他关键概念一样,“消费”(consumption)一词的含义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变化。

这个术语最初来自拉丁语“consumere”一词,它在 12 世纪时首次出现在法语中,并以此为起点进入英语和其他欧洲语言。在那时,这个词代表着“用完”“某物在实体意义上耗尽”之义。容易让人混淆的是,有一个发音相似的词“consummare”,它的意思是“完成某事”。在实际运用中,“消耗”和“完成”往往被纠缠在一起。

从 17 到 20 世纪,这个术语经历了奇妙的变质。“消费”一词不再代表“消耗”或“灭亡”,而是渐渐成为某种积极的、创造性的事物。如今,消费处于一场激烈的公共辩论的中心,两个敌对的阵营都把自己的道德大炮指向了对方。

一方是进步主义和社会民主主义批评家,他们谴责购物、广告、品牌战术和放松信贷将积极、有道德的公民转变成了消极、无趣的消费者。“虚假的向往”已经代替了“真实的需要”。

另一方是消费的支持者,首先且最重要的是古典自由主义者,他们将选择的自由珍重地看作民主和繁荣的基石……

从最早的交流时刻开始,人类社群就不得不面临新事物、新爱好和新欲望带来的挑战。消费在 17 世纪末和 18 世纪的惊人增长反映了殖民国家的控制范围、科技的进步,以及城市工薪人口的增长,但是如果社群没有选择生活在一个瞬息万变的商品世界里,那么这些因素都无关紧要。

商品不是随意到来的,它们必须受邀前来。

归根结底,消费是一种有生命的体验;正是在消费中,价值观念和行为之间形成了一种决定性的关联,这种关联证明了“更多商品”的到来是合理的。尽管消费还在不断引人忧虑,但它被认可为个人和社会进步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它被认为是安全的。

最初,就像我们已经看到的一样,“消费”一词包括双重含义,即商品用尽和“消耗性疾病”。莎士比亚在他的戏剧中就利用了这一点。在《亨利四世》下篇,他让福斯塔夫抱怨,“我这钱袋的消瘦病(this consumption of the purse)简直无药可医;向人告借,不过使它苟延残喘,那病是再也没有起色的了”。

福斯塔夫

所有的使用都是循环的,并会产生损耗。消费和被消费(在生理学意义上)是不可分割的,没有什么比食物和水的摄取和消化更加清楚地反映了这一点。虽然关于暴食的争论没有完全切断这一联系,但是它肯定把这种联系变弱了。当消化不良病症增加时,消费并没有减少,相反,通过开放一个应对高生活水平带来的后果的新市场,消费继续发展。

礼仪文化进一步促进了消费的发展。咖啡馆和对异域饮品的喜爱只是不断扩大的社交空间——从俱乐部和餐厅到漫步长廊和休闲花园——的一部分,这些空间同时用于休闲娱乐和文雅的自我塑造。时髦服饰、茶具、最新的小说、合适的墙纸和家具,对于文雅的生活方式来说至关重要。

通过这种生活方式,规模不断壮大的中产阶级可以界定自我,并在流动的后贵族社会确立自己的地位。文雅礼仪将同情和感性这些启蒙运动时期的理想转化为物质实践。通过让自己与他人和睦相处、获得他人的尊重,有教养的情感得到了展现。在这场社交游戏中,消费品是极其重要的,因为它们揭示了文雅人在品位和审美上的敏锐(这一点将他们与粗糙的劳苦大众区别开来),同时方便了社交和对话。

就像如何开展一场对话,如何穿衣打扮、吃什么食物以及如何吃,所有这些都可以习得。关于文雅举止的自助学习手册数量激增。1684 年,《新助手》推荐说:

穿上你的衣服,适应与自己同一阶层的人的时尚……就时间和地点而言,如果你在任何事情上超过了他们,就穿得朴素一点,同时不失庄重……不要像乡巴佬一样,在手里拿着餐刀时把肉放进嘴里……不要在面包或桌布上擦手,而要用餐巾的一角……不要把手帕放在手里、嘴里或者腋下,而要把它放在某个不显眼的地方……每个举动都必须表现出对在场之人的尊重。

在文雅的谈话中,身体动作、正确使用物品(从衣服到牙签和餐巾)与话语一样重要。对文雅举止的追求让消费富有社会生产力。这些手册是从文艺复兴时期的礼仪著作中获得灵感的,但是它们现在面向“所有社会阶层和处于各种生活境况的人”,售价一先令,连普通职员都买得起。

品位——或者用艺术家约书亚的妹妹弗朗西斯·雷诺兹的话来说,“修饰原则”(polishing principle)——让消费受人尊敬。但是,它到底是什么?“品位如今是文雅世界的宠儿。”一名批评者在 1756 年指出。“优雅的女士和先生穿着有品位……小提琴手、乐师、歌手、舞者和技工都是品位的子女。然而就是由于品位这种超级丰富的特质,很少有人能够说出它真正意味着什么。”

弗朗索瓦·布歇:《情书》

事实上,很多人都觉得他们的确知道品位是为了什么。无论这多么令哲学家沮丧,但正是关于品位的大量相互矛盾的定义深深吸引着历史学家。弗朗西斯·雷诺兹将德行、荣誉和修饰作为品位的三个支柱,不过,对一个在商品陈列室各种各样绘有古典或中式图案的茶杯当中挑选产品的女士来说,这一定义没有什么实用价值。

在批评者眼里,对服饰和礼貌得体的专注是一种危险的趋势,这种趋势让装饰物优先于自我和实质。据说,时尚侵蚀了民族的力量,将坚强的英国人变成柔弱且过分注重外表的人,或者更糟的是,变成法国人。我们很容易在这里看到近期忧虑——“消费主义”挖空了个人和公共生活——的一种先兆。这过于简单了。

取悦他人的压力的确给个人带来了负担。然而,文雅举止以及随之而来的物质装饰也创造了一个没有暴力和冲突的社会交往空间。在英国(这个社会当时正在经历快速的经济变革,而且在内战、派系冲突和一场光荣而血腥的革命中四分五裂),这样的社会空间是受欢迎的。没有它,俱乐部、协会和对话社团在18世纪的扩散将是不可想象的。消费和公民社会是携手前行的。

威廉·鲍威尔·弗里思:A Private View at the Royal Academy

每个人都必须是文雅的,但女性尤其如此。女性被认为具有高度的敏感性,这使她们更善于改进道德,在更广阔的意义上,还有社会。对社交能力的崇拜将女性塑造为文明的消费者,并巩固了一种越来越程式化但普遍流传的关于两性劳动分工的观点:女人负责消费,男人负责生产。

人们通过“较弱的性别”的腐化和堕落来描写消费的罪恶,从摩尔·弗兰德斯到包法利夫人,从这些角色中都可以看到这一倾向。18 世纪的观察者抱怨:时尚和茶会让母亲远离家庭职责。正在解体的家庭是整个经济秩序即将崩溃的一个缩影。女性不再在家里纺纱织布,而是在饮茶上挥霍钱财。

然而总的来说,启蒙运动使女性作为消费者的角色较为光辉。它不仅阐述了适度奢侈带来的经济利益,还展现了对女性及其社交才能——作为人类进步和教养的标志——日益增长的钦佩。

《在玛蒂尔德公主的府邸内》

1771年,亚当·斯密的门徒约翰·米勒在《等级差别的起源》一书中写道:“女人既不是奴隶,也不是另一个性别的偶像,而是朋友和伴侣。”不同于古希腊,英国和法国等现代的“有教养的”社会除了看重女性的家务能力,也看重她们的社交能力。

“她们被鼓励着放弃原来被认为非常适合其天性的隐遁生活……出现在男女混杂的场合、欢乐的公共集会中。她们放下手中的纺锤,从事其他更符合时尚的工作。”

反过来,她们的“文雅成就”也会让男性变得文雅。在商业社会,女性和快乐更加安全。舒适生活和谈话是文明的学校。

关键词: 一部现代世界物质与欲望的史诗消费如何深刻改变了人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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